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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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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軒看著那個地址,覺得是時候和她談談了。

走過瑷蓁辦公室時,他發現門開著,瑷蓁卻不見人影。他不禁向裏面探望了一下。這時辦公桌下發出嘻嘻嗦嗦的聲音。他低頭一看,原來瑷蓁竟然整個鉆到辦公桌下找東西去了。

聽見他的腳步,她從辦公桌下探出頭。她的頭發有幾縷淩亂,額上滲著汗珠。

“找什麽呢?”亦軒問她。

“我的筆掉進去了。”瑷蓁笑,“是我頂喜歡的一支。”

亦軒走過去,彎腰從另一側幫她揀起,遞到她手中。“你怎麽這麽傻。它就在這裏,你卻費了那麽大勁。”

瑷蓁高興地笑了。“你要出去?”

亦軒點點頭:“有點重要的事。”他一邊向門外走一邊回頭說,“好好做事。回來的時候不要讓我看見你又在找你的筆。”

瑷蓁一把把他推出門外:“好啦羅嗦的林經理!”

桑檸走了不到兩個鐘頭,蘭蕙的門鈴再次響起。她想不到桑檸這麽快就回來了。打開門,門口站著的卻是一個男人。

她錯愕地看著他。他的表情很冷峻。

“林……”蘭蕙看著他,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這是一個太大的意外。

“蘭蕙,我有事想和你談談,可以進去嗎?”亦軒看著她,靜靜地說。蘭蕙怔怔的,半晌才機械地點頭:“可以……沒有問題。”

亦軒進門了。蘭蕙不知其意,但從他透露出那種焦灼和沈重的表情,她依稀感到大事不妙。

亦軒環顧了一下四周,在沙發上坐定。蘭蕙在他的對面坐下了。

“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蘭蕙怯怯地問他。不知為何,雖然亦軒向來都是極為溫和的,但她一直就有些怕他。當初在校園的網球場上,她就不敢和他說話。

亦軒沈默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放在蘭蕙的面前。蘭蕙的臉刷地變成慘白。

“我打聽了好久才打聽到這裏,沒想到居然是你的住處。”亦軒的臉上沒有大的情緒起伏,但他的呼吸卻洩漏了他的焦灼。他的手放在那摞照片上,往蘭蕙面前更推進了一點,心痛地問,“你為什麽這麽做?”

蘭蕙的臉不只是慘白,它變成了鐵青。他外表那麽平靜,卻是掀起一場大浪來的。她僵直地坐在他的對面,沒有辯白——事實上她也無法辯白。她確信亦軒了解了一切。

“我以為,你是愛銀濤的。”亦軒看著她,語氣緩和了。她畢竟是桑檸的朋友,並且她吃過很多苦頭。

“我是愛他,很愛很愛。”蘭蕙低聲地說話了,不敢看他,“我也愛我們的孩子,我珍惜我們現在的一切。”

“那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亦軒不解地問,“你知道這樣的後果,或者說這本是你的目的,你想毀滅掉銀濤在長河集團的地位,你知道我母親知道了他出賣客戶資料的話會生氣地把他趕走的。你這麽做,甚至賠上你自己的名譽,到底為了什麽?”

“為了和他長相廝守。”在他的咄咄逼問下,蘭蕙反而鎮定了下來。她擡起頭看著他,說,“如果不這樣做,銀濤永遠舍不得離開長河集團,永遠要受著你母親的支配,他便要永遠籠罩在和葉敏希沒有愛情的婚姻中。我要救他。”她低下頭,撫摸著睡袍下隆起的腹部,“我們的孩子很快就會出世了,我不想他一到來就沒有爸爸,我不能讓他父親的命運在他的身上重演。並且,你知道葉敏希她現在不能生育,如果他們不離婚,我怕,以葉家的勢力,他們要是知道我的存在,會搶走我的孩子。那我就真的是全完了。”

亦軒怔怔地看著她,不說話。

“你一定覺得我很自私,因為我所做的如果讓銀濤知道了,我不敢想象他會生氣到什麽程度。”蘭蕙懇切地看著亦軒,“林先生,以你和銀濤的感情,你應該了解他,體恤他。他從小得不到父親的疼愛,年少時又和母親分離,之所以他會出賣客戶資料,只是想蓄積一點錢報答他的母親。和你們長河集團決裂後,我相信你母親會念在姑侄之情上不追究此事,也希望你能夠原諒他,因為銀濤和你有著兄弟之誼,所以我代他請求你的原諒。”

亦軒聽著他的話,竟然有些無可奈何的悲哀。“蘭蕙,我不了解你。”他說,“雖然你口口聲聲為著銀濤,可是你做的卻是他最不願意的事情,雖然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是你卻出賣了他。你知道,出賣對於相愛的兩個人來說,是一個很重的罪名,它可能顛覆掉你們辛苦建立的所有信任和感情。你不覺得你這樣一廂情願的做法,很自私嗎?”

“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蘭蕙坦然地回答他,“這次我之所以選擇回來,就是不預備再做之前那個懦弱的之知道哭和逃避的我了。”

亦軒有點失望地看著她。“蘭蕙,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所以關於你和銀濤的事情你怎麽做,我無權插上一句半句。”他憂慮地看著她,“但是,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這次的事情,就這麽算了。還好我擋下來了,我母親並不知道,我們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你忘記此事,我也不會對銀濤吐露半句。至於是否離婚和是否離開長河集團,你和銀濤開誠布公地談,然後由他自己決定,好嗎?否則,將來有天他知道了,他會恨你,你會失去他的愛,並且一生生活在愧疚之中!”

“不,我必須來幫他決定。”蘭蕙堅持地說,“銀濤他現在迷惑了,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真正應該要的是什麽,我愛他,我有義務幫他決定他該走的路……”

“沒有人可以決定別人該走的路。”亦軒果斷地打斷她。

蘭蕙看著他決不退讓的表情,說:“如果我不聽你的,你是預備到銀濤那裏告發我嗎?”

亦軒難過地搖搖頭。胸中有股不被理解的悲哀。“蘭蕙,你是桑檸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以為你們有著許多相同之處,現在才發現,你們並不太一樣。很多道理你並不明白,你知道嗎,手段和心計並不能獲得愛情,人們常常習慣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打著愛的名義做一些被愛的人並不願意的事情。那樣的愛,是自私的。”說罷,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時間不早,我該告辭了。”走到門口他回頭說,“你放心,這次的事情我不會向銀濤吐露半個字。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下一次了。”

他伸手便去拉門。

蘭蕙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在他就要離開那一霎那,她突然大聲叫道:“是的,我和桑檸不一樣,桑檸她可以做到無私地愛,默默地愛,不求回報地愛,我不能理解也做不到她那樣的境界!可是她又得到了什麽呢?被遺忘、失落、心碎,看著自己愛的人守在別人身旁還要無怨無悔,還要祝福……這樣的事情,我不幹!”

“你說什麽?”亦軒聽到她提到桑檸,本能地站住了。

蘭蕙知道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幹脆什麽也不管了,只管和盤而出:“林亦軒,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還是根本就在裝傻?桑檸那麽愛你,在你身邊那麽痛苦,你即使不肯回應她的愛,也不至於吝嗇到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你母親隨便找個借口趕出長河集團也不伸出援手!為了讓你快樂輕松,她也每天快樂輕松,一會兒擔心你,一會兒擔心瑷蓁,做人做到這個地步,我寧願被罵自私、沒心肝,也不願意像她活得那麽辛苦!”

她的話像雷一樣擊中了亦軒。他站在那裏,呆呆地,失去了所有思想。“你說什麽?”他皺著眉,懷疑自己聽錯了,“你在說桑檸嗎?”

“林亦軒,”他的震驚更讓蘭蕙憤懣,她恨恨地反過來責備他了,“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三年前在P大校園的網球場上,你的網球砸到桑檸,她就被你砸暈了,砸傻了,在法國留學她仍是這樣,她放棄那麽多好的就業機會跑到長河集團當一個小小的職員,她原本腦袋靈活擅長幹創造性強的工作卻心甘情願地做你的助理,重覆那些沒有意義的計算和統計,她這麽做,全部都是為了你!可是你的眼裏,只有瑷蓁,只有她最好的朋友瑷蓁!所以她除了夜夜枕淚,還能說些什麽呢?除了我,還有誰理解過她,可憐過她,支持過她?”

亦軒徹底被她的話弄糊塗了。他返回屋裏,坐在沙發上,腦袋裏一片混亂。“你說P大校園的網球場。”他喃喃道,“以前銀濤在那裏上研究生,我偶爾會去找他打網球,有兩個女孩子總會來看我們打球……”他低下頭去,把臉埋在手掌中,“我那時以為她們是為著銀濤來的,你知道他在學校很招女孩子喜歡。”他慢慢地擡起頭,仰著臉,乞求地看著蘭蕙,“你是說,那時的女孩子就是你們兩個,然後桑檸她……”他艱難地,“愛上了我?”

“是的。她愛上了你。”蘭蕙看著他的樣子,竟然有些莫名的憐惜,“她為你學網球,冒著被導師批的危險去看你打球,你不辭而別後,她傷心之下去了法國,回國後打聽到你的消息,便立刻放棄已有的工作到長河集團求職……這就是當初她讓長河集團詫異的原因,沒人相信一個留法碩士居然願意做那麽微小的工作,甚至有人懷疑她學歷的真實性。到了長河集團,千辛萬苦看到了你,卻是一個眼底只關註著瑷蓁的你,她所有存在的身份都只有一個,便是瑷蓁的朋友。”蘭蕙嘆了口氣,為桑檸惋惜著,“她並非是個消極懦弱的人,可是,她的對手竟然是她最親近的姐妹,是她受盡創傷的朋友,你要是她,能怎麽做呢?”

亦軒靜靜地坐在那裏。蘭蕙見狀,默默起身給他倒了杯茶,他甚至沒顧得上說聲謝謝,低著頭去拿那茶杯,手卻是輕輕顫動著,茶水溢灑出來,燙紅了他的手背。他置之不理,將它送到嘴邊,他感到無比的幹渴。不知為何,好像整個身體都因缺少水分而無法運作,尤其是大腦,那裏淩亂不堪。

“亦軒。”蘭蕙的聲音輕柔了許多。她在他身旁靜靜坐下來,語氣中充滿了憐憫,“你真的那麽傻嗎,我們都知道桑檸愛你,除了你自己。或者說,她在你的面前,偽裝得太好了。”

蘭蕙這句無限溫柔的話竟像一把刀子,劃破亦軒的最後一道防線。他又停滯了兩秒鐘,站起來,說:“桑檸在哪裏?我想去見見她。”

“她剛才還在這裏,後來被她爸爸叫到公司去了。”蘭蕙說,“你可以在這裏等,她答應我一會兒回來吃晚飯的。”

“對不起蘭蕙。”亦軒恢覆了他的平靜,至少表面上是的,“我不能等,我現在就得去見她。再見!”

“再見。”蘭蕙沒再說什麽,起身把他送到門口。“告訴你真相,我也違背了桑檸的本意。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我的自私。”

亦軒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接著便轉過頭噔噔地跑下樓去。

桑檸走進桑健雄的辦公室裏。她很少來這裏,但是每來一次,這裏都會有不大不小的變化,他的辦公室逐漸在變大,也變得更加氣派。桑健雄的秘書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這是夏惜蘭安排的,她有著自己的前車之鑒,是斷然不會放心在桑健雄身邊擱置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的。

桑檸進門時,桑健雄坐在辦公桌前,正在吩咐汪鐘倫事情。最近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很多事情都倚仗著汪鐘倫,還好他很能幹,做事幹凈利落,讓他放心。見到桑檸,他伸手示意汪鐘倫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爸爸。”桑檸叫了聲。“坐下吧。”桑健雄示意她,然後從椅子上起身繞了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了。

“你急著找我,有什麽事嗎?”“是的。”桑健雄說,“最近,我身體不大好,精力也不如從前了。我希望你能夠離開長河集團,前來幫我。”

“爸爸,”桑檸低下頭,為難的樣子,“老實說,我不太喜歡商場的事情,剛剛從長河集團辭職了,就是想休整一下。並且,我不想在您的保護傘下生活。”

“沒人要你在我的保護傘下生活。”桑健雄說,“我只想你回到我的身邊。檸檸,之前爸爸處理得不好,希望你能原諒我,不要再和爸爸賭氣了,回家吧。”

桑檸擡頭看著他,他的目光中充滿了祈求的溫柔:“我承認,開始離家是因為賭氣,但後來就不是了。我長大了,需要我獨立的天空。我和夏阿姨不太和諧,在外面生活我更自在一些。”

桑健雄見說服不了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又說:“檸檸,我不知道你們這代人到底都怎麽想的,我想也想不明白,但是你看,這些年爸爸辛苦開拓了這一片事業,我希望它能夠一代一代地傳遞下去。”

“你還有文昊。”桑檸說。

“文昊是個不成材的家夥。”桑健雄搖搖頭,“成天只知道打架、惹事,將來難當大任的。”

“我看到的他不是這樣的。”桑檸說,“他只是太小,又缺乏你們的管教。你經常不在家,夏阿姨又長期在外面打牌。你們並不了解他。”

“檸檸。”桑健雄似乎沒有心思再和她爭論這個了,說,“我最近打算訂立一份遺囑,今天想征求你的意見,我打算把宏健的股份留給你一部分,還有其他的……”

“爸爸!”桑檸打斷了他,生氣地說,“你現在這麽年輕,立什麽遺囑!你好好地,多多註意身體健康,少喝酒,別抽煙,盡量少動怒,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至於這些東西,”她誠懇地望著他,“你知道的,我並不在意。”

“你真像你媽媽。”桑健雄眼底一抹哀愁,“那麽倔強,別人不喜歡的東西,看成至寶,別人最在乎的東西,偏偏不要……”

“每個人的人生觀念是不同的。”桑檸聽到他提到琬亭,心裏一陣不快。“那麽,就讓各自在乎各自喜歡的東西吧,這不皆大歡喜嗎?”見桑健雄沈默著,她又微微一笑,給了他一個擁抱,“爸爸,你也是我最在乎的,我會永遠擁有你,對不對?蘭蕙要生產了,我想多陪陪她,今晚還要趕過去和她吃晚餐,先走了。別再提遺囑的事情的,等一百年過後再說吧!”

說罷,她沖他甜甜一笑,起身便往外走,那一瞬間,竟然忽略了桑健雄臉上那一抹痛楚。

她走到門外,還沒來得及合上門,突然聽見裏面咚地一聲。她迅速回轉身推門一看,發現桑健雄昏倒在了沙發上。

“爸爸呀——”她失聲大叫起來,“快來人啊,叫救護車!我爸爸他——他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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